站在掌子面上,我与面前的石头
一样黑。在地下200米处
我们像一群高仿的煤,用内心
微弱的火种,从石头里凿出
光芒,把卑微的生活点亮
仿佛被摁下了暂停健。在叙述
深处,我们如一群坠入深渊的鸟
被没收了光明、空气和飞翔
唯有头顶的矿灯,传递着希望
展开剩余92%告诉我们,另一层人间
家里的镜子破了,缘于一场虚拟的
画面。夜晚患上了失眠症
多少年后。我已经忘记了
自已的身份和容颜,变成了一块
黑色的石头。一块放在哪里
都会燃烧的石头
站在脚手架上,离阳光又近了200米
空中的飞鸟一脸惊讶,我有了儿时
爬树的眩晕。那些南来北往的风正在
努力用钢筋、水泥、砖瓦、汗水和
方言,把大地一寸寸抬高。有梦想斑斓
在白云间,“噌噌”向上飙升
站在高处,我突然有了一些自豪
甚至骄傲。这些想法与烈日、寒风
死亡搅拌在一起,可以暂时让
苦难搁置。昨晚我梦见一只山鹰
飞上蓝天,他终于完成了
一次成功地飞翔,一脸幸福
肯定会有仰望。就像我朴素的祖国
使一块黑白地图,变成有棱
有角的魔方,让世界刮目。白天
或夜晚,同大地一起攀升或
下降的我,多像高楼阴影处一件微雕
最后被阅读者忽略
像钉子。那些女工被钉牢在
流水线卡位上。那些头戴
工帽、身穿工服的“机器人”
她们的姓别很难辨认
后疫情时期的传送带,一刻
也不会停下来。它们的
速度,就是企业的最大效率
比如,把一秒钟掰开
8个小时后。她们的身体几近
石化。除了双手、眼睛和
心跳,家里还有特哺的婴儿
约会的情节一再晚点
生活如流水。它们也需要随波
逐流,有时更需要韧性
甚至大吼儿声。机器轰鸣着
它啥都没有听见
传送带如巨兽,日夜蚕食着
女孩们身体。那些正品和次品
簇拥着、隐匿着混搭在
一起。她们一个个目光如鹰
出手如闪电,都能迅疾从
鸡蛋里面挑出骨头
在包装车间,那些女工的名字
只能从她们工服上号码获取
她们的面部表情大尺度
雷同,甚至难以辩认。夜深
人静时,偶而会从一两句方言里
泄露出生活真相
现在,这些女工们已同车间里
机器、材料和成品溶为一体
甚至更耐损。从监控里走出来
她们个个都是精品。现在我
告诉你,那群湖蓝色工作服里
有一位,是我当年的妻子
那些红红绿绿的按纽,像群兽
眼睛,闪烁着幽光。那些
英文、德文、俄文和伊斯兰文
如迷宫、雷区或陷井
启动或闭合,升温或冷却
现在只需要轻轻一摁
在这里,一个操作员就是
一台计算机,她的大脑
就是一副控制软件或电路板
而坐在控制台上的28岁
小钟博土,就是这个10万人
大厂里的神
静,出奇的静。在这个200平米
的总控室内,安静的能听见
一枚绣花针落地的声音和小钟
姑娘“嗵嗵”的心跳
这时,倒时差的夜晚走过来
悄悄屏蔽了现场
一张布满了油腻的脸,永远都
洗不于净。爱人给他买的
润肤产品,像涂在水泥墙上
一身黄色工作服,穿在他
身上,像一张牛皮
常年蛰伏在阴影里,像一个道具
平日里,他总是耐心地用铁锤
钳子把一颗颗松动、生锈的生活
轻轻敲打,再把疼痛的关节
拧紧。最后给伤口抹上润滑油
夜晚,父母的病痛,妻子的叹息
儿子的梦呓如夏夜之蚊扑来
叮得他遍体磷伤。可是他
这个修了半辈子机器的高级工
却苦于找不到治愈之方
锅炉房里是寂寞的。除了煤炭燃烧声
世界安静的如同死去
锅炉沸腾的声音,空气里梦魇的声音
越战旧伤腿疼的声音。你听不见
蒸汽通过管道的声音,车间机器轰鸣声音
汗水踅出毛襄的声音。你听不见
故人呼唤乳名的声音,儿子幼时哭闹声音
山画眉模仿的声音……你听见了
我还听到了。煤炭和生命一起燃烧
消弭的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许多年以后。我仍然关注那些
修筑襄渝铁路的人。是他们
用上帝之手、汗水甚至
生命,洞穿了一座座大山
把桥梁架上云端,畅开大山内心
吉尼斯世界记录,被一个
民族,用神话一样的精神图腾
一再承接,刷新,改写
开山的人,永远比山葱茏、长寿
后来他们的名字变成了一座座
山峰或石头上铭文,变成了
铁轨、枕木和桥梁。成为
一个城市的名片。现在我告诉你
在当年那些筑路牺性的人当中
有一位是我的兄长。他的遗腹子
名字叫三线,练得一手好钢
秋雨带风,早已把中和广场吹凉
一位零零后男孩从遮雨伞下
抬起头来。我知道昨晚至今他
一直守在音响前,两盒
方便面和一瓶娃哈哈矿泉水
陪着他,他们都没有歌唱
大学毕业,男孩嫁给一家文化公司
上个月公司又把他和音响出租给曲江
曾经蓬勃的梦,正被这场秋雨浇灭
如同一个演员还未登场,台上
已经谢幕。中午我走过去递给男孩
一支烟,他递给我一个凳子
整个下午,广场就我们俩人。晚饭前
雨更大了,这时我发现了一个细节
一个打红伞女孩,拎着盒饭赶来
她急切的脚步,踩痛了我
一群丢失了名讳的人,面容模糊不清
八元钱在一个窗口排队,挤出四菜
一汤。圆的土豆、长的黄瓜、方的豆腐
紫的茄子。这一切多么酷似那些
冰冷的建筑,和脸色。在曲江新区
一顿午餐能补充多少热能
九月末一场大雨,如皮鞭抽打着
饥饿。一顿别样午餐,逼出
世俗真相。在一座简易食堂
我坐在一群民工之间,同他们一起
吞下生活的艰辛、无奈和枯燥
暂时填补生存的底气
二月从农历上跳出来,风把板结的土地
翻开。秦岭向阳的山坡上,几只黄鹂
颤动在迎春花上,喊春
春节过后,同学枫要去南方谋生
送他走过村道,脚下碎冰破裂的声音
像细针,每一下都扎在我的身上
就这样沉默的走着,出了村子
拐过村道,走上大路
我知道,枫的心中揣着诗和远方
此刻任何语言都是累赘。太阳升起
我看到屋檐上的坚冰正在融化
一串串泪水滴下来,落在我身上
初春的阳光升起来,落在大地上
理想往往会先于现实抵达。比如
这列从西到东的G8218高铁
窗外幻灯一样翻动的农田、小河
柳树、牛羊以及田间耕作的人
他们稔孰的背影、服饰、动作和
眼神,哪一位更像我的亲人
火车与铁轨,通过互相敲击提醒对方
我却有些迟钝。思维被330公里
时速,远远甩在身后。从秦川到中原
如响箭射出,那些山川、河流
仿佛出自同一位画师之手。身体
在轻微摇晃,我不介意
记忆如窗外的风。有时也会逆转
我可以一夜抵达华夏版图上
任意一片河山。那些呼啸而过的汉字
每一粒肯定都有终点。故乡与
异乡的对峙,结局可能是平手
许多名词最后仅剩下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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